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芦苇岸评《蚯蚓之舞:凸凹诗选1986-2017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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〖书评〗

随物赋形的诗意在场

——评《蚯蚓之舞:凸凹诗选19862017

(土家族)芦苇岸

 

品牌诗丛“天星诗库•新世纪实力诗人代表作”推出的《蚯蚓之舞:凸凹诗选19862017》(北岳文艺出版社20179月版)有着十分抢眼的诗学景观,其现代性中凸显的尖锐感、顿开感和痛感无比显豁,这些诗歌在完成诗人个体经验阐释的同时,也为“大我”的打开提供了一种当代路径。整本诗集由“大师出没的地方(19861999)”、“脱口而出的沉默(20002009)”和“蚯蚓之舞(20102017)”三辑构成,收入的112首诗是从诗人30余年创作的1000余首诗中遴选出的精品。这样的编辑思路,也体现了艺术尖端的精益求精。诗集的精制与诗人矜持的前卫写作构成一种呼应,颇有意趣。

时间秩序和青春激荡的诗意纵横成为“大师出没的地方”的显著特色,作为他比较早期的写作,这一辑的诗歌呈现出叙事记忆与现场书写的基本维度,即一种书写本位的自足与通透。

写于1986年秋的《翻书》,翻开了一代人共度的蹉跎岁月,诗人“一页页翻下去/生怕夹带一页过去”、“ 一部部翻下去/唯恐漏掉一部过去”,他要翻出什么呢?诗没有提供正面的回答。这正是此诗出彩的地方,构思“留白”的装填,交由读者完成,而作者只提供“暗示”—— 好事的路人莫名所以/上个世纪的来人莫名所以/我装成漫不经心。“好事的路人”、“上个世纪的来人”与“我”生成互文性语境,将“我”提到一个旁观者角度,以经验的回光折射“上个世纪”那些不可忘却的风云际遇。那些隐秘的湮灭于历史深处的人性故事,翻找不完,无数的“下一页”在佐证定论的同时也生发诗意的无限。

凸凹是个在场感极强的诗人,他的诗歌作为生活投影,反映在精神探知上,首先是一种意识觉醒的在场。《牙膏皮的小学时代》通过隐喻的力量呈现的代际遭遇显在,但诗人似乎又不仅仅满足于呈现本身,而以隐在的讽喻把贫瘠记忆中的荒诞性说出来,诗人的义务在于“说出”,在于对典型命运中的各色人等的“异常”做出简洁而有力的表达,即所谓“象外之象,韵外之致”。“牙膏皮从单身干部宿舍扔出/多好的单身干部,多奢侈的单身干部//那是六七十年代/牙膏皮的小学时代,小学时代的牙膏皮//收破烂的老大爷牵着一位辍学的小姑娘/聪明的小姑娘,牙膏皮的小姑娘”。这种单曲回环式的强调,着意于“那些年”的强烈折射,一块牙膏皮隐喻贫瘠的时代,各色人等、各种超现实的人事表现,都在诗歌审美视角之下,放射艺术之光。极具感染,富有共鸣。

凸凹的诗风犹如他的诗名一样棱角分明,这种前突的姿态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,一是内在观察的敏锐带动的艺术气质的尖刻,在写什么上,他从来不回避诗歌指涉社会,介入现实的问题,或许在同时操持小说的他看来,诗歌并非文学的蕾丝花边,而是更具有匕首的意义,他的所写总是那么实实在在,每一首诗似乎都可以作为小说展开的铀浓缩。那些呈现在他笔下的人事景物,无一不具有戏剧本质。一个生活阅历丰富,入世深刻而又情怀超迈的诗人,因此获得了精神富足。另一方面,表现在语言上,基于叙事底座的文本建构,不沉沦于浅白无聊的口水,而是探析意象诱因,语言超出生活又不脱离实际,其所产生的深度意味,成为诗歌的艺术触点。波德莱尔在《艺术的镜子》中说: “想象力是真理的皇后。”这已经成为诗歌艺术规律的真理性结论。纵观凸凹的诗歌,他的想象具有整体性,或者说,在诗歌中,他打通了事物本体与主观喻体的界限,从而能够自如地站在诗歌面前,审视着与身体发肤血脉相连的世界。这使得他的语言在叙述带动的生成性过程中自动呈现历史感、现实感,以及对“诗歌无用论”的纠偏。

尤其是,在《脱口而出的沉默》(20002009)一辑中,他的语言具有这样的特点,既不乏诗歌情感的煽动性,却不高蹈而怪力乱神;既有写实叙事的造势,又不故弄玄虚而乌有成章。他始终保持着诗歌的警觉,施展拳脚招招有的,一个肩负诗歌使命的诗人,必然会自觉拒绝花拳绣腿,这是本色,是出力作的前提。在语言的使用上,如果说凸凹有别其他诗人最为明显的,是他对现实性与创造性的探索与实践。譬如写于2005年的《针尖广场》,就超越了他上世纪的一些现实书写诗歌注重个体打量的偏执,而转向整体性的群貌塑造。“一个人,在针尖上构建广场/一万个人,在广场上朝圣锋芒/远望去:神树海上升/婴鸟在中部嘶鸣、盘桓、无限长大。”不难看出,诗歌对“群怨”的剖析闪动着人性的光芒,尖厉而刺眼。从“一个人”到“一万人”,不做任何语势的缓冲与情节的铺垫,而是遽然加速,升格到一个精神场域,进行意象再造的诗意盘诘,和加载个体经验于二度创造当中。“针尖上空无一人。只有那/随物赋形的梦魇轮转不休/建设者的鼻息温暖、湿润、清澈/与此对称的是镜中:一座城池的倏忽消失。” 这里,凸凹无形中给自己的长处一语点睛——随物赋形,这是他最为拿手的好戏。存在之诗的显与隐,所蕴含的哲学慕求与哲思闪现,被赋予了形象的错位与重组,不讲理又暗含深刻的合理性。“思想的坦克从针尖的广场隆隆驶过/穿鞋的父亲从针尖的广场赤脚跑过/大火从针尖的广场淋过/冰雪从针尖的广场烧过//一根线针缝制多少嫁衣/一根药针滋养多少肌肤/一根钢钎打出多少天地/一根炮管轰出多少朝代。”现代主义的荒诞不经和现实主义的锥心刺骨,构成“凸凹式”的诗性意义与诗学倾向。语言的奇思妙想、经验的丰瞻繁富、智慧的火光飞溅,都充分展现了凸凹的潜能挖掘能力,这种放得开又收得拢的本事,是心性自由与文人责担的践行。

法国诗人勒内•夏尔提出过这样一个形象的观点:“诗人是报警的孩子!”但具体反映到他的诗中,却是逍遥式的离场闪避——诗人缺乏直面现实的勇气,在今天比比皆是。但读凸凹的诗,冥冥中却能感知有一种内在关联存在。他不仅在场,而且前置,硬汉的口吻是他诗歌的音色,这在《蚯蚓之舞(20102017)》中,更为明显。在这一辑中,诗人就是一个通灵的存在,或涉地域,或陈文史,或叙家事,或化心境,或抒情怀……语面摇曳多姿,语势短促而有力,但语言背后的意蕴更耐人寻味。一个大视野的诗人,必须有临场应变的能力,能驾驭多种笔法,有着高超的技术。这方面,凸凹较好地展现了他的实力。在长诗《不断的刀》中,他突然变法,语感凌厉,诗句与表达对象气息相近气质相宜,构成了一个有机整体。这把刀既是独特的一把,又有着集世间无数好刀所长的“万能”。写透写尽,荡气回肠,读来英雄之气洞开心扉,刀即人,刀即命,刀即道,刀刀刻骨,刀刃生辉,好不爽快!

诗人凸凹,在诗言诗,且歌且舞,在不断的未知探测中,他已经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,正如诗人批评家西渡所言:“凸凹晚近的诗则以生命体验的深度置换了思维的深度,完成了对生命本身的诗学认知,达到了他创作的高峰。”是的,从这本精选诗集看,他已经表现出有足够的底气为自己的精神嘉奖!

 

2017.8.15

 

 

 

作者简介:芦苇岸,土家族,诗人、评论家。曾在《诗刊》《人民文学》《中国作家》《十月》《花城》《作家》《山花》《当代文坛》《百家评论》《星星·诗歌理论》《诗探索·理论卷》《创作与评论》《鸭绿江》《诗林》《诗潮》《诗歌月刊》《中国诗人》《中国诗歌》《长城文论丛刊》《边疆文学·文艺理论》《渤海大学学报》(哲学社科版)《语言与文化研究》等刊物发表过大量评论作品;首部诗歌评论集《多重语境的精神漫游》于2014年获得“中国当代诗歌奖·批评奖”诗歌评论以“视阈宏阔,理析精准,知性宕拓文风激荡”著称。主要研究方向为当代华语诗歌文本观察及现象批判。现居浙江嘉兴,系嘉兴日报报业传媒集团吴越出版社社长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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