序《龙泉驿历史文化档案图文展》

从道路到道路

——序《龙泉驿历史文化档案图文展》

凸凹/撰

    一

说一座城池的起源，必须说到河流。

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城镇文明大多肇始于“两河流域”。如，与中国、埃及同为世界三大古老文明之一的巴比伦文明，就诞生于底格里斯河与幼发拉底河之间流域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——公元前三千年，苏美尔人就在两河流域建立了众多城邦。

“两河流域”是城市文明高度聚集和辐射的地方，因此，即使离开它沿着其中一条河流走，也能在这条河流的两岸，看见众多城镇。

成都城池文明也诞生于“两河流域”，即古府河与古南河之间的夹持地带。

龙泉驿文明也诞生于“两河流域”，即岷江与沱江的夹持地带。独坐龙泉山峰，我们既可看见一南一北两江的环拥，又可享受一左一右江风的吹拂。

二

说一座城池的成因，必须说到道路。

与沿河一样，沿着一条大道走，也一定能看见众多的城镇。

在生产生活资源丰饶、而河流不能抵达的地方，道路出现了。为在九曲十八弯的河流上节约逆流而上的时间和体力，道路出现了。

穿龙泉驿而过的古旱路“东大路”就是这样出现的。这条连接成都、重庆两座大城的蜀巴驿道，比两城之间的水路短了近一半的里程。成都下重庆，重庆上成都，主道有二，一是经乐山、宜宾的水道，二是经龙泉驿、安岳的陆道。

“东大路”不仅是连接成都、重庆两座大城的重要驿道，也是以三星堆文明、金沙文明为代表的古蜀文明，与长江中下游文明相勾连的重要通道。将古蜀文明与黄河文明连接起来的另一条旱道，叫金牛道，又叫剑阁道。正是黄河文明，与以古蜀文明为核心的长江文明夹持出的两河流域文明，构筑了华夏文明的古老源头。

千万别小看了这个驿字！驿丞、驿使、驿卒，在吃驿饭的公家人中，地位最低、纯属打杂性质的就是驿卒了。中国历史上，有一位驿卒因裁员成为下岗青年，他气愤不过，揭竿而起，把一个经营了近三百年的帝国吊死在了煤山那棵海棠树上。这位下岗驿卒的名字叫李自成。

龙泉驿是一座因道而生、因道而活、因道而名的城池。中国以驿命名的地名很多，但区县以上，龙泉驿是唯一的。翻开《现代汉语词典》，有对“驿”的注释：“驿站。现在多用于地名：龙泉～（在四川）。” 这是说，在中国，能代表驿、说明驿、呈现驿的，只有龙泉驿。

是的，龙泉驿既是“两河流域”的产物，更是中国历史上一条显道的产物。

三

说一个地域的历史，必须从人文说开去。

说一个地域的历史，我们似乎就该回溯到第四纪冰川广布的时代，第三纪喜马拉雅造山运动，甚至回溯到大海退去之前。即或今天，我们说一个人类从未涉足的地块，也只能说山水、动物、植物。显然，这不是我们今天这个专题展要做的工作。

与所有地方一样，龙泉驿的历史无疑是很长的，它长得可以穿过大海，可以与地球同岁同庚。但是，这其间有太长太长的时间段是我们足迹与思想的空白。就算上下五千年的历史，我们也是知之甚少。

并且，就知道的那点而言，也还得感谢汉字的贡献——感谢一帮文人墨客的诗歌、笔札；也还得感谢一些祖先手艺对抗时间的非凡能力。

在梳理龙泉驿历史以及历史中一些有趣故事时我们发现，文人墨客真是不可或缺，居功至伟。真不敢想象，没有他们，我们怎样穿越千年，进入龙泉驿的既往？

在此，必须点出他们的名字：朱桃椎、杜光庭、黄休复、郑谷、吴融、段文昌、李德裕、苏轼、苏辙、王则中、魏了翁、李流谦、杨甲、张船山、骆成骧、王叔岷……

我们发现，梳理龙泉驿历史，其实只是对龙泉驿文脉的梳理。把这个意思，反过来说，也是成立的，即，梳理龙泉驿文脉，就是对龙泉驿历史的梳理。

道路、驿站、契约、摄影……龙泉驿的时间，不正是被它们烙上了人文的符号？

还有地图。如果没有地图，我们凭什么去指认一方土地？从蚕丛开始的古蜀时期至今，龙泉驿地块上不知出现过几多地标性建筑，但它们今在何方？是的，仅仅只需一份地图的存世，就足以把龙泉驿牢牢锁定在它本来的地方。

还有滚滚而来的移民潮。

用人文的坚手在时间的碎片中翻刨龙泉驿的辉煌，我们就会找到唐宋。在唐宋，龙泉驿有着无比自豪的“上县”的身份。

四

说龙泉驿历史，必须说到一座山。

龙泉驿，山岳、平坝各半。这样的安排，是上天让龙泉驿自成风水——坐山望水。山，指的是龙泉山中段，水，指的岷、沱二江。

岂止岷、沱二江，连广大的成都平原，也被龙泉驿一望而尽收眼底，因为龙泉山是成都平原东边的屏障。

山坝各半的龙泉驿，最精彩的故事大多发生在山中。

龙泉山中的一块石头上的北周时期的书法艺术，让康有为先生啧啧称奇。

唐代有不少著名隐士，排名第二的，是隐身于龙泉山中的朱桃椎。

我国最早记载的买卖恐龙化石故事中的恐龙化石，出土自龙泉山。

共和国元帅朱德、刘伯承之所以与龙泉驿产生了联系，是因为他们在龙泉山的战火中招展过青春与热血。

四川响应辛亥革命武昌起义的第一枪，是一个叫夏之时的青年打响的——他带领首义官兵在龙泉山下誓师后，立刻起程，翻龙泉山，沿东大路，一直杀进重庆城。

龙泉驿沿山一带，诞生过进入中国近现代军事史的董朗、田颂尧、黄隐等将军，也诞生过进入中国科学文化史的刘子华、李叔岷等大家儒者。世界第一客家旅游热镇洛带，也盘桓在龙泉山边。

以晋希天为代表的一大群种桃人在龙泉山灿烂出的桃花，依然是龙泉驿撒向全球的骄傲名片。

五

说龙泉驿历史，必须从今天出发。

说龙泉驿今天，绕不开汽车一词。

这里，昔日的官家古驿道“蜀巴道”上，跑着马匹、马车、滑竿、鸡公车……

还是这里，今日的八车道“车城大道”上，跑着丰田、捷达、吉利、沃尔沃……

道路依然是道路。此道路彼道路的不同，直接导致了道路上交通工具的大变脸！

筑路人依然是筑路人。此筑路人却是大大进步于彼筑路人了！

汉代成都中心城是摩肩而立的“大城”与“少城”，中心城之外，是南郊的“南市”、“锦官城”、“车官城”。“汉代南市与锦官城、车官城连成一片，均极发达，臻于极点。”（《成都城坊古迹考》）

汉代的征战与生活出行都离不开车骑。这个崇尚车行生活的帝国，在成都建立了自己生产车辆的国家工厂——车官城。

而今，两千多年后，在成都城外龙泉驿高调矗立起来的成都国际汽车城，不正是辉煌过一个朝代的“车官城”凤凰槃盘，奇迹般重现吗？

至此，龙泉驿的道路，已不仅仅是车的道路，它还是车城的道路。

从休憩车辆的地方，变成制造车辆的地方，过在与现在，似乎只有这么一点差别，但正是这一点差别，就全国地位与影响而言，今日龙泉驿，已远非唐宋时期那个“上县”可堪媲之的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2/8/29

《龙泉驿历史文化档案图文展》后记

何谓历史？简言之，历史就是时间与大自然衍化、与人类活动的擦痕。反过来讲，没有这个擦痕，时间何以存？擦痕扰乱了时间的梦，并让时间成为可供指认的碎片。

擦痕与碎片，因此成为凭证。

人类为保存时间，准确来说是保存时间擦痕与时间碎片，专门建了一些房子，它们是档案馆、博物馆、陈列馆……每座房子都存放有不同的时间，那幢被称为档案馆的房子，是以文书凭证的方式保存时间。

凭证是钉子，钉着过去。没有凭证的紧固，一切都是漂浮的，稍纵即逝的。而，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。

知道我们走过来的路，知道自己栖居在一片什么样的土地上，知道龙泉驿的根脉在何处，当是我们举办《时间的碎片——龙泉驿历史文化档案图文展》最朴素的初衷。

时逢“第三届客家文化高级论坛暨第十届客家方言国际学术研讨会”在龙泉驿召开的机遇，作为一个重要的子活动，这个初衷得以表达。

做这个主题展，其实就是用“地图中的龙泉驿”、“文脉中的龙泉驿”、“契约中的龙泉驿”和“镜头中的龙泉驿”四个部分，包括四十块展板，一百五十米展线，将龙泉驿历史上的时间擦痕与时间碎片拼合起来。

用一百五十米来展开五百五十八平方公里的千年历史，我们羞涩，又在羞涩中露出吝啬。可即便把展线加长十倍加长到一千五百米，就一定能展出这片土地的全部？关键是，我们又有多少凭证来装填？这让我们再一次感受到了历史凭证的珍稀。

客家会馆群、明蜀王陵群、摩崖造像群、寺庙群、碑刻群……它们都是时间擦痕与时间碎片，但这次，我们展出的是从未展出过的地图、文脉、契约……

这种规模的历史展，在龙泉驿也是首次。

图文展由中共成都市龙泉驿区委宣传部主办，区社科联、区档案局、区文联、龙泉开发期刊社承办。

感谢为本次图文展提供珍贵资料的友情机构和爱心人士，感谢所有的关心者、支持者！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（魏平/执笔）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12/8/29